文 | 李炳锋
【资料图】
“兄弟,我被洪仓打了——呜——!”
电话里,表嫂凄惨的哭叫声揪得人心疼,使我原本平静的心绪立即紧张起来,这种紧张本能地变成一串串急促的问话传导到电话的另一端:“洪仓?洪仓为啥打你?”“打得厉害吗?”
“把我摔倒……要不是别人拉着,他就能把我揍死了。”表嫂继续哭着“给他厂子里干活两个多月了,找他要钱,不但不给,还打人。呜——”又是一阵哭诉。表嫂因过于悲愤和激动,说话有些语无伦次。
“你把洪仓的电话告诉我,我找他,还没有王法了呢!”我激动起来,几乎是用命令的口气对表嫂说。
洪仓与我家是邻村,他比我长几岁。说是邻村,其实村与村之间仅仅是隔着一条河,幼时夏日里捞鱼摸虾的我们经常在一块。他曾因打群架用石块把我们村五河子的鼻梁骨打断,至今我还深深地记得五河子他爹看到受伤的儿子,带领几十个人大闹洪仓家的情景及洪仓爬到屋脊躲了一夜的事。到了第二年,我又与洪仓在一块上了初中,毕业后就各奔东西了。后来我回老家时,在一个集市上见过他卖布,脖子上挂着一条米色的、像蛇一样的尺子,黑黑粗粗的手指跟那把放在布上的锈迹斑斑的剪子没有什么两样,再后来就没有见过他。
不一会儿,洪仓的手机要通了。他在电话里,老弟、老弟地叫着,说事情并不是像表嫂说得这么严重——指打人,也不像表嫂说的那么简单——指打仗的缘由。听了洪仓高声的叙述,我脑子里立刻就恢复了农人粗犷的单纯和鲁莽的印象,这种粗犷和鲁莽的映像会使人瞬间变得无可奈何,就像人在森林里散步突然碰到了一头野猪,面对它,再机智灵活的人也会手足无措。
电话里,经过十几分钟的软硬兼施,总算把洪仓那嚣张的气焰给压下去了,他答应今后不再胡来,过几天就向表嫂赔礼道歉。
第二天,正巧到县里办事,我决定回乡看望一下被打的表嫂,做一下安抚,如果有伤的话,就再找洪仓这小子理论。
暮秋的田野,没了夏日的狂躁,到处都是安然和静谧,路边上的杨树、柳树在瑟瑟秋风的吹打下,纷纷飘落下泛黄的叶儿,乐天知命地委身沟渠,昭示着大自然的轮回。
车子刚到邻村的村口,恰巧就看到表嫂正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,迎面而来,车后绑着一个长长的铁耙,不用问这是去忙秋种。透过车窗,看到表嫂那张秀美的脸庞上已没了先前的鲜活,这是凄风苦雨的侵蚀和忧伤反复纠缠的结果。这几年,表哥在外打工,表侄在外求学,表嫂一人忙里忙外,独撑家门,既要承担繁重的田间劳作,又要应对农村复杂的人情世故,还不免遭受洪仓之流的欺辱,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。
见到表嫂,我急忙从车里下来,问道:“怎么样?没事吧?”当然是指被打之事。
“没有大事,就是这里还有点疼。”表嫂指着自己的肩膀说:“是洪仓把我摔到地上碰的。”
“没有伤着筋骨就好。”我说“可能当时连吓加气惊了一下。”
“谁说不是。”说到这里表嫂突然转了话题,这也是农村妇女颠三倒四特有的表达习惯,“这不,从昨天晚上就给你表哥打电话,一直关机,越有事越找不上他,真该死!”说到这里,表嫂的眼里变得湿润起来。
“让表哥回来也没有用,他老实得像块木头。”我沉思的片刻,更准确地说是稍稍停顿了约莫一分钟后,加重了口气,对表嫂说,“我告诉你一个好办法。以后遇到打仗的事,记住一条,先打110!”
“打110?”表嫂那双温湿的眼睛里,立即表现出了惊诧,继而是茫然过后的一种新奇。她眼睛直直地看着我,是急于想听我往下解释,就像过去在老电影里见过的、二十世纪初农人向往红军时才有的表情。
“对,打110!”我再次加重了语气,力求用这种口气增添表嫂刚刚获得的自信。
“打110?”表嫂又一声质问,应该说这声质问要比第一声轻,她接着说:“唉!街里街坊、本家当户,动用公安局好意思吗?”
“好意思吗?”我重复了一下,说:“人家都好意思打你了,你咋不好意思打个电话?今后只要有跟你打仗的,你就先拨打110。警车一到,再猖狂的人也会老实的,比靠亲朋好友调解管用。甭管他是洪仓、狗仓……”
表嫂似乎已完全从我的话里找到了信心,不停地点着头。
见表嫂认可了我的观点,我又对她说:“你想,国家掏钱,包括你种的粮食,养活着警察,不就是给老百姓主持公道的吗?就像你花钱盖了房子,就是为了遮风避雨一样。社会到了今天,光靠人情过日子不行了,该依靠法律的时候就得依靠法律,而且打110还不花钱。”
我的一席话,虚实结合,柔中带刚,明显带有开导性,自觉不自觉地还带出了文绉绉的味道。表嫂频频地点着头,但愿她能真的听进去。
我没再去找洪仓。
返城的路上,我极力向远处望着,夕阳渐渐下坠了,刚刚播下麦粒的田野很是空旷,仔细看去,发现一丝丝稚嫩的绿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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